很多人說，這是一部勵志片。
或許是吧，可是它黑白的畫風，不像普通的懷舊黑白片：出現的手機告訴你，這不是為了懷舊、致敬而把顏色褪掉；反而這種黑白色的單一畫面（加上顯示時間地點的間隔）讓人誤以為它是一部十分逼真的紀錄片。
一個貧窮的女孩立志成為偉大的舞蹈家，在主要消費群是二十來三十歲的今天，販賣「夢想」的電影，已經像是氾濫到有點庸俗；自稱「（偽）文青」的影迷實在要小心，不然容易「中伏」；在筆者看來，《凡事哈》在這方面也是一個伏。女主角Frances和閨密Sofie為了圓各自的夢一起在時髦的紐約租房子，互相嘲笑卻互相扶持， “Tell me our story, Sofie.”一句後，二人充滿盼望的憧憬著美好的成功藝術家生涯。野性奔放、對朋友死心塌地的替補舞蹈員Frances和冷靜沉著、菁英主義的文學少女Sofie在尋夢的過程中無意識地互相傷害最重要的「另一半」，不過傷害過後發展出一種細水長流的感情。以下內容相當劇透，不喜者請自行跳過下2段。
沒有哭的資格
譯名的誤導固然是讓打算看勵志片影迷失望的原因；然而，這並不代表《凡》片就是「垃圾」、「不值一看」。相反，看到最尾，知道原片名Frances Ha的由來後，原來是一種諷刺。Frances本非姓Ha，而是Haxxxxx，這個由來是因為和閨密「分居」後幾經波折，終於負擔得起自己的居所，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在舞團獲得夢寐以求的機會創作屬於自己的作品，看起來確實頗算勵志。不過心水清的觀眾知道，Frances之所以能圓此夢並非因為她成為了舞蹈家，而是接受了她原本萬分不願意屈服的文職工作，然後借用舞蹈團的空間排舞。可是整個故事中，觀眾不難看見Frances自欺欺人的片段：親友（注意不是泛泛之交）問她過得怎樣，她總說，噢，我好極了，或，其實我很快就有著落咖啦；她並非有心膚衍他人，只是她連自己也騙了，認為自己就算窮到快流落街頭也覺得自己真的好極了。整部片子中無論遇上什麼「困境」Frances都沒有哭，看似堅強，其實原因有二：一是她可能心底裡 面知道自己沒有哭的資格，二是她的心中有比自己前途更令她在乎的事，相對之下，自己的夢想反倒顯得微不足道。說她自知沒有哭的資格，是因為她在沒有盡全力去爭取，一路以來過著吊兒郎當的日子；對於舞蹈家的夢想她並不積極，和Sofie分居後就算被Lev和Benji收留也是在家中混日子的多，自己也知自己太懶惰，沒有認真鍛鍊；舞團指可能給她演出機會，她就繞起雙手等夠鐘不打算做好兩手準備，到人家明明白白告訴她沒有演出機會時只懂發楞，等人打救，卻又拒絕妥協，轉做文職，連同居的Benji對她的暗示她也選擇視而不見，消極得很。所以，就算生活再艱苦，她也沒有哭的資格。
嚴重似情侶講分手
不過，比起實現夢想，更叫Frances掏心掏肺的，是她和Sofie的關係：比起因自己的頹廢而一片未明的前途，自己在Sofie心目中佔了怎樣一席位更讓Frances抓狂。從一開始為了和這個「像和自己在一起了久得連愛也不做的女同性戀人」的朋友繼續同住，拒絕男友的同居邀請而分手、因其他朋友知道Sofie的事情自己不知道而感到難而置信，到討厭對方的男朋友，一次又一次來至Sofie的打擊讓她徘徊崩潰的邊緣，而這種孤獨的感覺讓Frances頹廢下去，佔有慾強的觀眾也許會有所共鳴：當一個你熟悉多年的心腹好友，你以為自己是她最親的人，但竟然冷不防地被一個後來居上、在你眼中算不上什麼的朋友或戀人取代，一定不是味兒，甚至潛意識將他們醜化，覺得他們是可恨的，正如Frances永遠說相反的違心的說話／在不適當的場合說 出近乎討人厭惹人打的話，那是她對自己的厭惡——她潛意識裡厭惡這個小器的自己卻不敢面對，唯有採取這種方法希望別人討厭她來懲罰自己。意想不到的是，大家都對Frances很包容；就算是新認識的朋友也體諒她。她越頹廢，她的痛就越有感染力，旁人對她的包容就越耀眼，而她對Sofie的愛就越顯華麗。相反，目標清晰的Sofie一直以來非常清楚自己想過的是怎樣的生活，為了成為所憧憬的菁英而忍耐著不少不願意的事情，而又慢慢發覺有些事情並非如自己開始般討厭；這種願意退讓的性格也是Sofie和Frances之間的分歧，令兩人越來越疏遠；分別在於Sofie接受分歧的存在，願意分道揚鑣；Frances卻看不見也不願看見，總希望自己是Sofie最重要的人；後來到了後來Sofie終於承受不了上流社會的壓迫而逃走，第一個想到的卻是被自己 拋棄的Frances，而她們的友誼已經不再如從前般甜到漏，卻還相信，就算自己曾經冷待Frances，Frances依舊是自己的避風港，到Sofie變得比自己更頹廢，Frances卻突然開竅，發憤圖強，為了實現說好的夢想而另謀出路。兩人最終發展成為不再互相佔有或妒忌對方親友，而是互相尊重、默默祝福、愛屋及烏的細水長流式關係。Frances也放開自己對Sofie的執著，甚至坦承的表示自己一直認為搶走Sofie的男朋友是Sofie的好伴侶，可見她終於有所覺悟，也是大團圓結局。
從Frances Haxxxxx到Frances Ha，其實時期應該不超過兩三年（女主從頭到尾都是「廿到抆」未到三十），然而最後她安穩的生活，理想的妥協究竟是好還是壞？到底導演和編劇是想從這個被折斷的名字、「屈就」的身分表達能屈能伸、”Let it Go”的豁達和理想是可以隨成長昇華，另覓出路，還是感嘆或要捨棄以理想為職業，被迫折服和妥協而折翼，最終連自己的真正身分也缺少了一部分的無力感？你又認為是哪種？
這種一連串混混噩噩生活平湊而成的結局，喜歡Kate Blanchette的《情迷藍茉莉》的影迷應該不難在《凡》片找到共通點。然而你不能要求剛剛三十出頭的Greta Gerwig有凱特女王超班的演技。雖然整個故事都是Frances糜爛頹廢的生活慢慢pick up momentum重回正軌的戲路，但如果Greta在《凡》片中擺脫案在我們看到的的醉娃形象，相信能憑此片奪下一兩個影后，而非提名。
7/10 (雖然好行…但能成為密友大概中帶著愛……另外也自我警惕吧)
文：Paul Jaune
反正戲院漆黑一片，你看不到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