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角夏薇喬看過卡繆的《異鄉人》:「我知道這世界我無處容身,只是,你憑什麼審判我的靈魂?」
不過,看畢電影,卻想起卡夫卡說過:「我很寂寞……就像卡夫卡一樣。」(I’m as lonely as … as Franz Kafka.)
這是一個關於繼承者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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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中學女生之死,是一件多麼簡單的事;然而水面下的秘密卻有多深?沉默寡言的王立淮、不良少年葉一凱以及模範生林永群——目擊「女主角」之死的三個同級生——原本是三個不同世界的人,就算就讀同一學校也絲毫沒有交集的機會。命運卻借悲劇的主角把三人放到同一個舞台上,只是知道這個舞台的只有他們三人,一個向誰也不開放、只為夏薇喬「雪恨」的舞台:背後的目的,確實彷彿偉大,為了被欺凌的女生出口氣,但原來Final Boss竟然另有其人,更是他們意想不到的!
難為正邪定分界 The Mousetrap 既視感
英國懸疑小說女王阿嘉莎.克里斯蒂最長壽的舞台劇The Mousetrap以意想不到的大逆轉而長青,《共犯》一劇的twist有過之而無不及,更值得稱讚的是,儘管劇中的逆轉實在令人意外,觀眾卻不感唐突。因為除了編劇本身的功力外,多位年輕演員的內心戲的細微演技以及在蛛絲馬跡上的啄摩,配合燈光及場景塑造,成功地不經意之間把真正的答案放在觀眾的潛意識之中。不過《共犯》耐人尋味的地方不止於此。一般懸疑或偵探小說有多於一位受害人並不離奇,奇就奇在電影演到你以為快要完結之時再死一人,而死者更讓三名主角的世界崩壞,揭開偵探遊戲背後現實的一面以及人類最原始和最違反自然的恐懼——對暴力的畏懼及良心的折磨。
繼承者們的選擇
與其說《共犯》是懸疑偵電影,不如說它是一套描述現代人們與面對成人世界的年輕人們寂寞心靈的一番剖白。由於劇本實在優秀,實在讓人不願劇透。三名男主角連同夏薇喬的設定一開始就非常鮮明,不禁讓觀眾有先入為主的感覺,而忽略了整幅拼圖的全貌。一開始三位主角為了揭開夏薇喬的死因,各自從她的遺物中取走了一些東西變成自己的,這正正反映了他們的性格:王立淮取走她的日記以此驅逐自己的孤立無援;葉一凱抽著屬於死者的煙,滿不在乎的麻醉自己而不自知,吸入她的承受力;而林永群看似什麼都沒拿去,但他有意無意的表示自己與他們不同及疏離感正正是他在後來電影發展中最赤裸裸表現出恐懼的源頭,與死者夏薇喬擁有著一樣的恐懼;在「朋友」逝世後林永群扮演著死者二號妹妹的「兄長」這一角色,意圖掩飾自己的過錯,卻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Final Boss同一類人。
蠢:寂寞的源頭
不過,電影中一切的源頭就是寂寞作怪。電影中的關鍵是法國文豪卡繆的《異鄉人》。不認識卡謬的人或許會一頭霧水,但正如本文開首的引子所說,人人都知道自己在這世界無處容身,因此才要透過不同方法找尋屬於自己的歸宿,不同之處只是方法是否合符大眾所認定的道德標準。寂寞,其實就是一種商人最深的暴力。它不犯法、不傷身、不留痕跡,卻因此令人無法追查,難以令人信服,更難以向人求助,因此,懼怕寂寞,是無可否非;因此在林永群面對被孤立、批鬥的可能以及良心之間的掙扎時,他說出最令人覺得造作一句「你什麼都不懂」,那種令人覺得不過是少年荷爾蒙作怪的愁緒而故作姿態的蔑視與真相之間的鴻溝,令人深深感受到「寂寞」是什麼:不過是不能從動物本性(懼怕寂寞)和違反自然的「文明」(世俗道德)之間做出明智選擇,而卻繼續讓自己舉棋不定,害怕為自己的決定做出抉擇時的愚蠢所帶來的結果罷了。
或許,全套電影最不感到寂寞的,就是看似被孤立著的不良少年葉一凱。他抽著菸,對他的責罵,他連背負忍受都懶得背負,因為根本沒有這必要。其實他很明白身邊兩個朋友的寂寞;卡夫卡說的對。如果你能說得出你的寂寞像誰的寂寞,那根本就不是寂寞;最寂寞的寂寞是,誰都不像誰。
9/10(懸疑電影,就應當這樣)
文:Paul Jaune
反正戲院漆黑一片,你看不到我